第一百章 《驱魔人》 (第2/2页)

“芮根”的惨叫愈发激烈，接着突然转换成一个稚嫩孩子的声音，哭泣道：“妈妈，妈妈！救救我，我再也受不了了！救救我！”这声音分明是芮根原本的声音。哭声不大，却诡异地穿出墙壁、穿越地板，直达地下室。
　　
　　正在哭泣的克莉丝闻言，立刻冲出地下室，要去房间看女儿，但迪斯廓和三色堇拦住了她。“记得卡拉斯说的话吗？不要相信魔鬼说的任何东西。”三色堇劝道。
　　
　　“可那是我女儿！”克莉丝哭喊。“噢，芮根……”
　　
　　他们三个都无法确定这声音到底属于哪个，是芮根还是魔鬼？克莉丝既恐惧又担忧，想着去看一眼，就看一眼，迪斯廓赶忙说：“您相信卡拉斯吗？相信他就不要进去。”闻言，克莉丝只好作罢。
　　
　　叫喊持续了好一会儿，来自芮根的哭喊才渐渐消失。房间内，只见硕大的床漂浮起来，躺在上面的“芮根”几乎就要碰到天花板。卡拉斯神父擦了擦额头的汗，唤醒星闪：“继续，不要停。”
　　
　　随着他们的诵念声，那家伙粗鲁又低沉的声音回来了，再度嘶吼，床也掉了下来。房间内的灯光忽明忽暗，抽屉一个接一个打开，内容物四处乱飞。
　　
　　卡拉斯走上前，将脖子上的银片贴到“芮根”额头上，星闪也过来将蹄子搭在卡拉斯肩上，一起念道：“看着至圣马的护符，滚吧，邪恶的力量！至圣马，请听我的祷告，听我的呼救……一切神圣都与我同在，也与你同在……”
　　
　　“芮根”逐渐安分下来，嘴中流出恶臭的呕吐物。卡拉斯神父用那紫色丝带为“她”擦拭干净，随后站起身，颤颤巍巍地向门口走去，星闪紧追其后。在他们的背后，是那家伙无情的嘲笑：“你以为那信仰能拯救你？！想想你妈妈，卡拉斯，你这个混账东西！”
　　
　　卡拉斯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房间外所有小马（和龙马）都在焦急地等待，投来热切的眼神，却看到卡拉斯神父仿佛凭空老了十岁。绝望的气氛开始蔓延，他们坐到台阶上，默然不语。
　　
　　见状，克莉丝哭泣道：“为什么是她？为什么选中的是她？这一点道理也没有……”
　　
　　“我想，‘那家伙’的用意是让我们绝望……”卡拉斯神父垂下头，低声说。“要折磨我们的心智，让我们以为自己不配被爱……最终，消弭我们的信仰……无论是什么信仰。”
　　
　　就在这时，死寂一般的房子外，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众小马立刻转过头去，倾听声音的来源，却找不到。然而紧接着，房子开始出现裂缝，诡异的声音越来越大、密集，从中钻出数条黑色的触手，从裂缝里流出黄色的硫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克莉丝惊恐地大喊。
　　
　　“快回地下室去！”迪斯廓一声令下，抄起棍棒便奔向楼上。“你们得抓紧了，我相信这些东西和芮根身上的那东西有关。”卡拉斯和星闪闻言，知道事态紧急，还没来及从上次驱魔的压力下恢复，便义无反顾地冲回房间。三色堇打开医疗箱，叼起手术刀紧盯逐渐逼近的黑色触手。
　　
　　克莉丝、管家和女佣跑回地下室，有几条触手攻击通往地下室的活板门，但他们在下面死死抵住，触手无计可施；另一些触手向楼上蔓延，迪斯廓和三色堇便守在楼道上，拼命抵御那些它们。
　　
　　房间内，“芮根”发了疯似的大笑，卡拉斯神父取下银片，用上面的项链沾上圣水，往那家伙身上洒。“我命令你离开，恶灵！”
　　
　　“吃我的呕吐物吧，渣滓！”
　　
　　“万能的至圣马命令你离开，恶灵！”
　　
　　“你甚至不能保护你可怜的妈妈！”
　　
　　他们在进行意志层面的对抗，卡拉斯仅剩不多的信仰在逐渐瓦解。仿佛是为了印证邪恶的胜利，房间开始出现裂痕。“以创造者的名义，以圣马之父的名义，行使这力量。看神圣的护符，以纯洁的银驱赶邪恶的血——”
　　
　　一阵剧烈的地震传来，夹杂着恶魔的笑声，卡拉斯和星闪一同栽倒在地。外面同时传来迪斯廓和三色堇战斗的声音，那些触手暂时还无法突破他们俩，但他们不能支撑太久。
　　
　　“你要害死你妈妈，你让她一匹马孤独终老！”“芮根”的话语字字珠玑，直达卡拉斯的内心。卡拉斯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痛苦，但他仍在坚持诵念，即使他的声音再无冷静，即使他的信仰残破不堪，即使他的内心千疮百孔。
　　
　　“闭嘴，恶魔！”“她永远不会原谅你，你这不孝的混蛋！”
　　
　　“闭嘴，恶魔！”“她在地狱里哭泣，你早该下去陪她了！”
　　
　　“凭至圣马的力量，命令你离开她的身体！”
　　
　　话音刚落，猛烈的震动传来，布满裂缝的天花板掉下来，砸中了卡拉斯和星闪。他们虽然受了伤，但并未昏迷，挣扎着爬起身。就在这时，“芮根”身上的束缚迅速崩解，“她”重获自由，在床上张牙舞爪，扭动诡异的身躯。
　　
　　惨白的微光照过去，一瞬间映照出“那家伙”的真身，有四条翅膀，狮子的头和手，鹰的脚爪和蛇的缠绕。“帕祖祖！”星闪脱口而出，而卡拉斯的心情降至冰点。
　　
　　帕祖祖的邪恶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而祂又在借芮根的身躯说话：“你以为虚无的信仰能掌控我？没有所谓的至圣马，我先于一切而存在。”接着黑暗降临，他们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短短几秒后，灯光恢复，卡拉斯看见惨白的光下是自己年迈的母亲。
　　
　　她用空洞的眼神紧紧盯着卡拉斯，直视他内心的弱点。“不，不……”卡拉斯喃喃道，胸前的银片项链陡然破裂，坠落到地上。
　　
　　他的母亲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用干裂的毫无血色的嘴唇缓缓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把我丢在那里？”声音和他母亲一模一样。“为什么要坚持那无谓的信仰？我在医院里一直在等你，但你没有回来……”
　　
　　“不，你不是她。”
　　
　　“求求你，来陪我，我要见你，你得见我——”
　　
　　“你不是我的母亲！”卡拉斯歇斯底里地大喊。他耳边全是母亲的哀求和**，那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事，也是他信仰最薄弱的一环，无论是什么信仰。
　　
　　“别听祂的。”星闪大声提醒道。“迪斯廓和三色堇还在战斗，你不能放弃——芮根需要你！”
　　
　　这一句短暂地唤醒了卡拉斯，他强忍悲伤和痛苦抬起头，眼里是愤怒的火焰，看到了帕祖祖邪恶的身影，在芮根上空嘶吼。“你这混蛋！”他猛地扑上去，用蹄子狠狠地攻击那家伙。
　　
　　“好啊，就这样，杀了我！”“混蛋，离开她！”
　　
　　“杀了我，杀了她！”“不，你给我滚出去！”
　　
　　一大一小两个小马缠斗在一起，帕祖祖发出邪恶的笑声，星闪在后面大声叫喊卡拉斯的名字，希望唤醒他。但实际上他很清醒，从未如此清醒。
　　
　　“有本事冲我来！放开她！”卡拉斯神父用尽所有信念说道。听到这句话，那家伙满意地笑了。“很好，你现在是我的。”说完，卡拉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涌入体内，他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开始变成竖瞳孔，渗出血来。帕祖祖的笑声回荡在房子内，仿佛就要得逞。
　　
　　“不，滚出去！”卡拉斯用最后一丝理智朝房间内的窗户跑去，在星闪的惊讶中，他破窗而出，径直从高处向外坠落，直挺挺砸到地面，滚了好几圈。
　　
　　房子内的黑色触手因此纷纷枯萎、融化。三色堇和迪斯廓大喜，以为驱魔成功，赶紧推门进入房间，却只看到破碎的窗户，冷风呼呼地灌入室内，而恢复理智的芮根在地上哭泣。
　　
　　“怎么回事？”
　　
　　“卡拉斯他跳了出去！”星闪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我们快救他！”于是一众小马火速下楼，跑到卡拉斯的坠落地点。此时他浑身扎着玻璃片，鬃毛披在身上，盖住了他受伤的脸。
　　
　　克莉丝、管家和女佣冲出来见到了这场景，悲痛地捂住了口鼻。
　　
　　三色堇跑过去，听到卡拉斯神父用仅剩的体力，小声诵念：“我要……论到圣马说：他是我的避难所……是我的山寨……是我的神，是……是我所依靠的……”
　　
　　再无帕祖祖的笑声，也再无寒冷彻骨的寒意，只有皎洁的月光和若有若无的蟋蟀鸣叫。他用自己的牺牲，驱逐了恶魔。
　　
　　“我要使用急救技能。”三色堇说。
　　
　　“这情况是不是没救了？”迪斯廓说。“常理下这种情况，不会允许你掷骰子。”
　　
　　“那我就‘孤注一掷’。”
　　
　　“你得想好，孤注一掷要是不成功，后果会很严重。”
　　
　　“我坚持这么做。”三色堇坚定地说。接着她对重伤的卡拉斯神父进行了紧张的“战场手术”，所有小马的心都随着她的动作一并悬到了嗓子眼。
　　
　　最终当骰子停留在1——大成功时，全场都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