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中的神秘人(一) (第1/2页)
深夜,我回到禅房。
隔着墙我依旧能听见窗外风轻轻吹过砖瓦间的缝隙,那声音并不恐怖,甚至温和到让我感觉回到了家里,这让我一时间忘记了我正处在雪山上的喇嘛庙中。
闻着空气里毛毡的特殊味道,我渐渐地脱离出今天听到的故事。
但是当我第二天醒来,看到散落在桌子上的纸笔时,身为一个作家想要记录下一切不可思议之事的本能让我又一次回想起那些带着无尽暗沉,期盼,黑暗的话,再一次回到那个故事里。
诚如我上文所说的,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虽然在一些报刊上刊登过文章但也许因为我确实没有大火的命,那些文章都没有激起多少水花,唯一庆幸的是那些微薄的稿费足够支撑我的日常开销。
半年前我因为灵感匮乏准备暂时歇笔,去各处走走寻找一些灵感,大概是今年十月中旬,我经朋友的介绍来到了墨脱。
刚刚踏上这片纯净之地时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越是像这种鲜有人至的地方就越有可以令人难忘的故事。
而最终,我知道了那个故事,也陷入了那个故事,和那个奇怪的叙述者也是亲历者一样,抱着忐忑和期待等待着他们。
然后,我们都不再痛苦地重逢。
2014.10.23
因为山上信号不好短信发不出去,在刚到墨脱的第一天我为了给家里人报平安去了一趟邮局,那是一个私人邮局。
在等待老板处理手续之类的东西时我打量着店面,一幅油画就那样闯进了我的视野。
画中有一个藏袍青年的背影,四周凌乱的风雪,飘扬而起的黑发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不属于人间的人,轻飘飘地融进了那片茫茫之中。
他面朝着皑皑雪山,似乎正要进那里去,也似乎是刚从那里出来,当然,我并不知道,但我想画面中的此刻一定只是他回望的一瞬间,他绝不是会为了那座山停下脚步的人,甚至不会为了这个世界停留。
粗糙的笔触带着藏区的神秘将我的心神牵挂在了那位藏袍青年身上。
被阻塞了将近半年的大脑在那一刻开始飞速运转,我几乎是瞬间就得到了一个结论:这幅画背后的故事绝对是世人难以想象的,也是世人不为所知的!
现在的我再想起来,只觉得那个结论来得莫名其妙,所以我想那时的我可能是已经疯了。
我有些激动地问那个老板:“这幅油画是谁画的?能带我见见他吗?”
那老板盯着我看了一会,似乎想起什么有些迟疑地说:“可以是可以,你等一会吧。”
听到老板肯定的答案我心下一喜,下意识忽视了老板那过于奇怪的眼神和语气,并开始憧憬那个故事的跌宕不凡可以为我吸引多少读者。
而今再回想起来,当时的忽视冥冥之中像是上天的旨意,它带着我来到了这里,又带着我走进了不属于我的地方。
老板很讲信用,他处理了手头上的工作就带着我找到了一个正在喝酒的木讷中年男人。
他说那个中年男人叫做陈雪寒,是个汉族人,不过自从二十多年前来了墨脱就没再离开过了。
我在看见陈雪寒的第一眼就皱起了眉,甚至很想没有礼貌地转身离去。
因为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有着故事的人,我开始有些怀疑老板是不是随便拉我到一个人面前打发我。
我不清楚其他的作家是不是有这样的能力,但我可以在人群中一样分辨出碌碌无为的人和经历过冒险的人,因为真正经历过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的人总有一种像磁铁一样的魅力,他只是站在那里人们就会为他驻足,我从来没有过失误。
但今天......
陈雪寒似乎一眼就看出我在想什么,干干地笑了一声,给我倒了一杯酒后说:“你也是为了那幅画来的吧。”
“也?”我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字,这幅画看来真的吸引了不少人啊。
我多了些兴趣,拉开椅子坐下,“对,那幅画中的人您能告诉我是谁吗?”
陈雪寒点点头又摇摇头,“那画中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但我知道谁知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去那座喇嘛庙吧,里面有一个人会和你说的。”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山里。
我顺着他的手朝那个方向看去,雪的反光让我有些不适地眯起了双眼,但我还是看清了那座山中的喇嘛庙。
在我看见那座庙的时候我的心就诡异地安定了下来。
我想,我依旧没有失误。
2014.10.24
本着好故事不等人的念头,第二天我就雇了向导带着我上山,进庙。
我以为接下来我就可以坐在围炉旁喝着温热的奶茶惬意地听故事了,可没想到主持却和我说他也不知道那个画中人,只知道原画是很久以前寺中的一位上师所画,山脚下的那幅只是陈雪寒受他请求所画的临摹画。
线索到这里就草率地断了。
我有些不甘心,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师会画那样一位藏袍男子,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上师会让陈雪寒临摹那幅画放在邮局,我感觉这些就像是东一块西一块的拼图,我找到了其中的一些,却无法将它们相连。
思索再三我留了下来,住在了喇嘛庙中,打算寻找一些线索,好在上师们并不在意我的活动,默许了我的探险行为。
在探索过程中我发现喇嘛庙其实很大,只是上师和喇嘛们只在很小的一块地方活动,有很多地方长久处在荒芜的状态中,那些小院子由蜿蜒曲折的通道联通,人走在其中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
也正是因此我足足五天都没有发现原来这个喇嘛庙里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外来人。
2014.10.29
只有零星收获的五天大大打击了我的信心,我想,那个故事也许真的不是我能知道的,我与它没有缘分。
看着编辑催稿消息我明白我的探险到此为止了,我这样的庸人又要开始为了生活自扰了。
我打算明天就启程离开。
中午吃完饭后我照常在喇嘛庙中游荡,一位上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和我边走边聊。
对于这位上师突然的搭话我其实有着震惊又有着疑惑,尽管我在这里住了五天,但和上师们说过的话也不过是第一天探寻故事的二三十句,之后就再也没有了。
我与他们就像是住在一个地方却毫无交集的两条线。
但现在这位上师突然“越界”了,这让我有些不安,这是不是某种突变的信号?
我并不知道,但我还是和他聊了起来。
可能......一直描写不凡的普通人也有着一颗妄图探险的心吧。
上师的法号叫做天明,据他说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在喇嘛庙中修行,从有记忆开始那幅画就在了,尽管他一辈子见过了很多人知道很多事但唯独关于那幅画他也是一知半解。
“那看来那幅画存在的时间真的很久啊。”我感慨道,天明上师看上去得有八十多岁了,连他也不知道的事可见得有多久远,画中的那人只怕早就是尘世间的一捧黄土了。
天明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是的,很久了,客人到现在还在想着那幅画吗?”他侧头看向我,目光很平静。
我不甘地笑了笑,想起那幅画仍旧心痒痒,“当然,只不过我和那幅画可能没什么缘分,这么多天什么线索也没有我也该放下了,很抱歉这几天给你们带来的麻烦。”
天明却摇了摇头,“既然你来了,又去做了,那就是上天在指示着什么,我们不会违背天的旨意。”
果然搞玄学的说话都这样吗?云里雾里的。
我和天明上师继续走着。
眼前出现的建筑开始渐渐陌生,我意识到我走到了我以前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我开始不自觉地左顾右盼起来,直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进入视野让我为他驻足。
尽管他现在穿的不是藏袍,尽管他和画中的动作并不一样,但我还是十分肯定,那个小院中的身影绝对是画中的藏袍男人!
他居然还活着,不知道多少年前的人居然还活着!
我飞速和天明上师道别后跑进了院子,朝着那道身影跑去。
心跳越来越猛烈,冲天的喜悦和激动让我不自觉地咧开了嘴角。
“您......”可当我站到那个身影面前的时候我就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冰水。
那居然只是个雕像。
身后雪被踩的咯吱作响,好似沙子打在砂纸上一般沙哑的声音随之响起,“你是?”
我闻声回头看去,那是一个穿着藏袍的陌生中年男人,看面相是一个汉人。
他疑惑地看着我,暗中打量着我。
这个男人便是喇嘛庙中除了我以外的另一个外来人了。
看着那双气势凌厉的眼睛,我的心再一次提了起来,我听见我结结巴巴地说:“您好,我,我想问问这个雕像刻的是谁?”
中年男人带着一种难言的压迫感向我逼近。
我知道他无意吓我,但我依旧畏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意识到我害怕他便停了下来,他扫了扫那座雕像上的薄雪问道:“问这些做什么?”
那动作很温柔,带着怅然和怀念,如果硬要我去形容这种感觉那就是扫墓,他在为一个朋友扫墓。
他认识他。
得出这个结论的我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上前一步说道:“我在山脚下看见一幅画着这个男人的油画后几经辗转来到这里,就是希望知道这幅画之后的故事,请问您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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