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娜拉 (第1/2页)

（时间：元年8月4日）
　　
　　他获得可以出入室内外的自由后，几天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参观的心态走到室外来。此时是上午，阳光灿烂的上午，尽管这里实施绝对的弹性工作时间，简直相当于不坐班，就像大学里的教师那样。可是，进行自然科学的研究工作，跟文科完全不同，自然科学是离不开实验室和各种设备的。而进行自然科学研究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想研究出一些成果来，成果越大越好，几乎所有人钻进一个一个的螺丝壳里就出不来了，每天都会觉得太短。
　　
　　他们中的许多人可能根本没有散步的需求或者愿望，有也是偶然的。
　　
　　这里的人都很忙，或者说这里的人都没有心情，没有闲心。
　　
　　他想，他们的遭遇可能跟他差不多，跟恩鲁和克里斯差不多。所以，他们如果闲下来，就会回忆起许多人间的事情，就会悲从中来，因为在这里，所有人间的事情都指的是过去的事情。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到，他第一次散步，第一次向大海走去，就会遇见她。
　　
　　应该说是再次遇见她。
　　
　　他见过鱼美人的雕像。见到她，他真的有些恍惚了。
　　
　　就在上午灿烂的阳光下，他看见她坐在礁石上，那个坐的姿势，就像那鱼美人一个样子，赤裸的双腿像鱼尾那样并拢着。一阵海风吹来，她金色的头发就像风力发电的叶片被扬了起来，把她的脸扭过来，转向他的方向。
　　
　　就像在风力发电的作用下，她的脸对他发出亮亮的电来，微笑着的那种。她看着他，好像告诉他，她在这里坐了几千年了，就是为了等他，把自己坐成了礁石，石头的塑像，而在见到他的瞬间，她活了过来，满脸笑容地活了过来。
　　
　　他流泪了，他叫着：素华！
　　
　　她说：慢一点！
　　
　　她说“慢一点”是因为他几乎在青苔作用下滑跌出去。
　　
　　她说的是英语。
　　
　　她当然不是素华。素华从来就没有染过发，从来就不是金发女子。
　　
　　但她的笑容真的很像，准确地说，非常像十年前的素华。
　　
　　她说：我不是素华。我叫娜拉。
　　
　　他看清楚了，她就是昨天把我带到阿尔贝特区长办公室去的那个女孩子。一个长相有几分赏心悦目的西方女孩子。她说的也是英语。
　　
　　他说：对不起，我鼻子花了。
　　
　　他本来应该说他眼花了。可是他说的却是鼻子花了。这是他诚实和实在本性使然。这个女孩子跟素华最相似的地方是，她也散发着一种清纯的气味，但她的清纯气味是一种大海的气味。素华的清纯气味更偏向于青草味。
　　
　　她笑了：怎么鼻子花了？
　　
　　他说：受累，是我的嗅觉出问题了。
　　
　　她没有追究他这种奇怪的说法。她说：素华是你的女朋友？
　　
　　他说：素华是我的妻子。
　　
　　她说：她是华人？这是个华人的名字。
　　
　　他说：跟我一样。
　　
　　她说：你说你是华人？
　　
　　他说：是啊。还有其它可能性吗？
　　
　　她说：有啊。也许是我搞错了，你真的很像他。
　　
　　他说：他是谁？你的男朋友？
　　
　　她说：我的偶像。一名足球运动员。跟你一样，是南美人，西巴人。你不是西巴人吗？
　　
　　他说：怎么可能？我的长相可是典型的华人，或者说中国人，怎么可能是南美人，西巴人呢？
　　
　　她说：我其实是见过你的。对不起，我见过内牛儿。其实，你跟他长得真的是一模一样。我说跟三年前的他长得一模一样。我想起来了，你比三年前的内牛儿显得还要年轻一些。三年前，就在我到这里来之前，西巴国家队跟美国国家队那场友谊赛，就在我们约克港举行。我的闺蜜说她喜欢你们，受累，她喜欢西巴队的头号球星贝贝提。大多数女孩子都喜欢贝贝提。可我偏偏喜欢你，受累，喜欢内牛儿。
　　
　　他说：我真的是华人。我不看足球。可我也听说过西巴的贝贝提和内牛儿。怎么可能，从来没有人说我长得像南美人。你是第一个。
　　
　　她说：你是中国哪里人？
　　
　　这句话把他吓了一跳，因为她这句话是用汉语说的。而且，她说得字正腔圆。
　　
　　他说：你会汉语？
　　
　　也许她没有想到他真的会说汉语，脸上露出几分惊讶几分喜悦。她说：当然了，我的爸爸是华人。你爸爸或者妈妈是南美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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