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此辱剑洗 (第1/2页)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应答。
三个字也就静静地挂在那里,不再有任何变动。
字迹很清锐,结构也大气,这字的感觉他是有些眼熟的。再看这片幕布,其实更近于一篇纸页,上面两角各纹一只展翼相对的鸟形,姿态修美舒展,宛如传说中的仙鸟,栩栩如生。
裴液认真想了一遍,这就是越爷爷遗留给他的那枚青鸾之玉,言称是神京修文馆主的信物,而神京修文馆主……
他皱了皱眉头,驱动心念在上面回了两个字:“还没。”
这字迹就颇为直拙了,只说尽量清晰可辨,倒不必谈什么美观了。
对面停顿了一下,片刻后弹出来一条字迹。
“在做什么?”
“想案子。”
裴液顿了一下,又发道:“你呢?”
“刚刚做了个梦,醒过来了。”
“噩梦吗?”
“……噩梦里的美梦。”
“……哦。”
停顿了一会儿,语句再次浮现:
“裴液,你现在还常常想念越沐舟吗?”
“……”
“还好,因为这半年一直都很忙,不是太有空着的时间……但是很容易梦到。”
“你怎么排遣这种想念?”
裴液静了一会儿。
“想念……是没有办法排遣的。”裴液缓缓回道,“想念一个再也触及不到的人,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这胡同里面没有空气,三面都是墙,你想往回走,但人是回不到过去的。你只能把那些来时的记忆拿出来抚摸,但那也是个陷阱,你每摸一次,窒息只会越重。”
“唯一的办法就是别走进去。”裴液继续认真道,“多看看其他方向、看看其他的路。越爷爷虽然离去了,但奉怀还有很多乡亲,我还要走出博望,走出少陇,我还要去北边杀燕王。有时我会想想缥青,想想明姑娘,想想其他还能见面的友人……总有人能给我一些支撑。”
对面安静了许久,半晌,一条字迹缓缓浮现出来。
“我不知道该想谁。”
“……”
“啊,知道你朋友很多啦。”这句调带些熟悉的微笑了,轻声道,“多谢你,裴少侠,和人说两句话就好多了……只是我不能不踏入它……我的人生没有你那么多条路,裴液,它一共就只有两个胡同,我不仅要一次次、一次次地走进去……而且要直到把它走通。”
裴液沉默了一会儿:“我会帮你的。”
“嗯。”
“……”
“……”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你突然就能在我心里说话?”
“我可没非请即入,是你自己接受的啊。”
“不过以后确实就可以了。”她补充道。
“什么啊?赶紧说。”
“这鸾佩共一对两枚,据说很多年前,是唐皇与故皇后在未登基时所持,后来传到越沐舟与应宿羽手里,二十三年前越沐舟离京时切断了和另一枚佩子的联系,后来应宿羽将此佩赠给了我,我便以之和越沐舟联络了。”字迹缓缓浮现着,“后来越沐舟离世,此佩失主,直到今天我想关心一下你在宫中的情况,方才唤醒。”
“你不是做梦醒的吗,又成关心我了。”
“不然我怎么不联系别人?”
“……”
“此对古鸾佩名曰【牵心·知意】,相传是西王母座前两对青鸟所化,在神京这样的范围内几可做到随去随回,若离得远了,就要耗些力气,而且频次也受限制了。”
“原来如此。”
“入宫一天了,感觉如何?”
“不能使用真气挺不自在,其他倒还好。这宫中真冷清,一个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
“明宫历来如此,那些一开始喜欢大声说话的人,要么学会了沉默,要么就都死了……去之前我教你许多礼节,还以为你会很不适应。”
“那些还没《尔雅》一半儿难记。”
“你《尔雅》记得如何?”
“不如何。”
“好。”
又道:“我想想,你现在应当是住在朱镜殿吧。”
“你怎么知道?”
“殿下礼贤下士,自然不肯让你去睡杂役房。”
“今晚都没吃饱。”
“……”
“自己不会找吃食么?还要殿下喂你不成。”
“我只是探讨,她都没记得给我备份饭,可见未必有多‘礼贤下士’。”裴液心平气和地解释道,“并不是我因此不满。实际上,我觉得她不大在意礼贤不礼贤的,俯视中即便做些平易的姿态,也未必真心……我觉得她和刘备曹操不一样你知道吧,没法和臣子做朋友的。当然,我是不在意的,哪怕要我饿着肚子睡林子,我也会好好做事。”
“……”
“睡了?”
“没,你讲得很对,生带麟血的李唐帝子们都是这样的。”对面的字迹浮现,“即便生来不这样,也总会变成这样的……这是我的另一条胡同。”
“什么意思?”
“没什么,当你在宫中多住些日子之后,会发现它比你想的要残酷……你对殿下还有什么意见吗,可以一并说来。”
“嗯?……我对她能有什么意见,我只觉得她冷冰冰的,亏你教我些礼节,不然我之前那一套恐怕还真没法和她相处。”
“嗯,若有什么不满,可以随时说给我。”
裴液蹙了蹙眉,下意识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但也没多想,回到:“嗯。”
“不聊了,我要睡了。你那枚鸾佩叫【知意】,在越沐舟手上拿了许多年,这佩子有个好处,即以往传过的音讯都保留在其中,主人更换才消去。你那里虽然见不到了,我这里却留有,想来越沐舟也不介意,且发你一封吧。”
裴液正微怔,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篇长长的字迹已传了过来,现在了他的心页之上。
同时左上角的那只青鸟敛翅黯淡,像是魂灵离去了。
裴液投目看去,定定怔住了。
女子的字迹:
“早闻前辈奇名,今幸从应道首处得此佩,冒昧寄意,尚请宽谅。
前辈十八年去国,神京大半如旧,只故人如絮飘散,许相殁于刑狱,商军蛰在禁中,朝堂诸公,散落寥寥,江湖侠义,消没南北,概是明月人去楼空之后,心骨殒没折亡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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